「唉呀唉呀,真──是殺氣騰騰的唷!」
趙子遠將手中的雨傘上拋,足尖于地面輕輕一點,在兔子娃娃講話的同時他已在雨霧中化作一道灰藍色殘影朝著哈肯電射而去,雨水被撞開成了一道薄薄水牆,黑劍劍鋒鳴著破空哮音朝著哈肯突刺,就在將要貫穿布偶身軀的那瞬間,原本在旁打坐的武修卻後發先至,右手對著趙子遠持劍的手腕拍出一記掌擊,一個迴身中左手肘已經向趙子遠的太陽穴掃去。
趙子遠早已預判武修會出手援護,卻沒想到是如此快猛,急忙將手腕回縮避開武器被掌擊而脫手,同時順勢螺旋躲過武修手肘的攻擊;不料武修迴旋體勢未歇,左腳右腳開如扇骨張合,接連踢出兩個迴旋踢,趙子遠避開第一個踢擊,但還是被第二腳踢個正著。
水花濺濺,趙子遠在地上彈滑飛出了一道長長水痕,衝擊軌跡上鋪地的石板盡數翻起破碎,拖出一道長坑;遠處「喀咑」一響,那柄被拋開的雨傘這時才掉落遠處的樹下。
武修遠超過兩公尺的身材凜然立在雨中。一見趙子遠起身,便對他雙手合十行禮。
「你很強,比藤崎還強。」一瞬間的交手,趙子遠已經明白武修那從容不迫的態度來自對於本身肉體的自信,而這份自信遠在他之上。不過武修的強,卻也不是個無法打敗的對手。趙子遠的眼神閃爍著少有的凶惡,武修的目光卻平靜的看著他,甚至帶著惋惜。
趙子遠突然有著非贏不可的想法,若依照琴姨的說法,自己的實力還差了父親一截,那如果無法打贏武修,那更不用想超越父親。
「武修說,勝負很明顯,你沒有勝算。」哈肯笑著說。
「是嗎?」
對於一隻兔子娃娃的嘲諷,趙子遠冰冷的面容下其實已經動了怒意。他集中意念,將身邊雨滴凝結如椎壯的細針,隨著黑劍橫掃的一斬,雨針全數朝著對手激射。武修連踏兩個滑步剛衝離開雨針的攻擊焦點,人影才剛換位,石板石壁便即留下密密麻麻綠豆般大的針孔,接著雨中一聲破空,趙子遠的黑劍也已經追影削至。
武修驚覺劍勢中帶著真空風刃的威力,又略退半步,霎時真空風刃一削而過,倏地將揚起的衣袍切開一片。他趁著趙子遠的劍勢未停,即以右手搭住趙子遠持劍的手腕,同時左手肘擊已經擊中對方腋窩。
這個攻擊動作趙子遠其實極為熟悉,是古武術八極拳的裏門頂肘的四變形之一,卻沒想到在武修用來卻是異常快速準確,左手連忙擋住下顎,果然武修的左手已經變勢為托掌推向他的下顎,兩掌互擊爆拍出巨大聲響,趙子遠竟被震得離地三呎;抓此空檔,趙子遠黑劍反手一迴就要當頭下刺,但是武修已經縮低了身形,鑽入他的懷中──
地面的石板與黑劍同時爆出驚人巨響。武修右拳直朝天空,整個人拉得筆直,而趙子遠則被震彈上了天。
武修的震腳踏出了一個半徑十呎,微微塌陷的蛛網碎紋,而趙子遠被那記由下而上的直拳轟上了天空,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用黑劍擋住了揚砲的威力,但也是嚇得一身冷汗。
但是戰鬥經驗令他心神轉瞬即定;黑劍一轉,利用下墜之勢,趙子遠揮出了數十道真空風刃,將武修籠罩在雨針和風刃之中。
武修足尖如蜻蜓點水,飄然倒退,沿途的石板地被雨針釘出無數細孔,風刃更因為距離被拉開了而潰散消失,趙子遠挺劍直追,但大部分攻擊都被武修一一化開。
四散的劍風切開了雕像,劍刃劈開了巍巍石塔,雨霧中穿梭的兩人撞出一層層水壁,雨絲在趙子遠一連快攻快打下舞出一道道水線;被揮散的水線撞擊地面,就留下一道切裂石板的痕跡,水線撞擊石刻神像,神像就攔腰斷開。
泥土,雨水,斷垣殘壁,葉落樹倒;兩個人的打鬥破壞了千年古蹟,名為繪理佳的少女卻無視眼前的一切,只關注那灘水中的蝌蚪。
無意間一道被揮開的水線夾著勁風切開雨水朝著繪理佳掃去,卻在繪理佳身前不到一公尺之處爆碎成無數水珠,彷彿有一堵無形又堅硬的牆壁阻擋了攻擊。
趙子遠並未分神注意繪理佳,因為眼前的武修令他更為驚駭。
他感覺自己對武修的所有攻擊猶如石沉大海,然而武修反擊就如同激起的浪潮般一波波拍打在他身上。
劍勢硬被帶偏,武修左手用螳螂手扣住了趙子遠手腕,右手的頂心肘卻被趙子遠用膝蓋檔下,雙方力量震盪,各退了數十步。
雨聲嘩嘩,雨勢驟然增大,雨滴打擊石板與水漥的聲音蓋過了趙子遠的喘息聲,武修卻面不改色,如同戰鬥前的氣勢。
石階邊的繪理佳根本依然無視另外兩人的打鬥過程,仍舊靜靜地撐著那柄小花傘盯著水窪。
驀地,趙子遠一個腿軟踉蹌,單膝跪下,一口濃血從趙子遠口中噴出,灑了一地。
武修的勁力雖被趙子遠身上的牛仔夾克防護服吸收了不少,卻有許多無法吸收的衝擊擊中趙子遠的身體,反觀繞在武修身上的白披肩雖是被黑劍割開不少破洞,他本人卻是毫髮無傷。
趙子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慘敗,他沒想過自己的攻擊會對敵人近乎無效,而對方對付拿劍的他卻依然只用空手?
兔子哈肯蹦跳而來,輕拍著趙子遠的肩膀:
「到此為止囉,武修說,他不想跟你打了唷!」
趙子遠幾近憤怒地推開了哈肯,自己以劍撐地站了起來。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實力輸給了武修,反而是輸在武修那特殊的技巧上,那種技巧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經意看到地上那柄嬋佐瓦蒂的雨傘,想起了九熾與威廉爺。
幾年前最後一次跟威廉爺碰面的時候,聽他提過一種武術的概念;除了一般所知的「攻擊是最好的防禦」之外,威廉爺還提出了「反擊是最佳的攻擊」這種說法。而以此為原點的武術,就是威廉爺所創立的那個派流的體術了──千幻流體術了。
而武修用的技巧,不正是反擊技巧嗎?
那麼,要如何才能突破武修的反擊障壁?如果無法超越這一層,如何能夠更接近父親的腳步?如何能有救回小涵的實力?
一股興奮衝了起來,面對強者的興奮。
難道,自己的程度僅此而已?那,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更強,更強……
趙子遠喃喃地念著。無意間黑劍的劍尖滑過自己方才吐出的血泊上,整柄劍竟開始鳴動起來。那血液竟像是被黑劍所虹吸似的逆流而上,劍刃吸收著主人的血液,通體黝黑的劍身開始如浮雕般逐漸呈現著立體符文字;虹吸而上的血液每充滿一個奇特的符文字就發出螢亮的血紅光,然後鮮血便蔓延至下一個符文字。
「呀──」兔子哈肯發出驚叫聲,慌慌張張地跑回繪理佳身邊。
趙子遠也是訝異地看著自己的黑劍,他從來不知道這柄黑劍具有如此特異的能力,而且,黑劍正傳遞著強大的力量。
突然趙子遠持劍的右手開始浮生出了黑色鱗片,手指的皮膚龜裂,新生的皮膚卻如蜥蜴或是蛇皮遍佈無數黑鱗。能量從黑劍中飛射,從他激烈變化的右手擴散,指骨與指甲在灼熱中全部撕裂與增長,而快速增生的鱗片瞬間覆蓋著傷口,猶如物質化的能量衝擊波輻射衝開,狂風捲著雨水震裂一地石板。
咆哮聲中一陣穿骨的疼痛在他右手肘爆開,一根肘骨倏地貫出皮膚,伸長;鱗片變得堅硬,閃爍著黑色珍珠般的光亮色澤。
趙子遠痛苦呻吟,整隻右手不受控制的顫動著。那隻呈現黑色的手臂起了陣陣白煙,雨水的濕氣被手臂的溫度逼散成了蒸氣。
他感受著一股力量從劍上傳來,那像是自己原有的,又像是透過劍傳來的。
他不禁自問:
這就是我要的力量嗎?這力量是我能擁有的嗎?
===>第四章 完